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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所师范学校,暴力和罪恶在暗地里滋生,作恶者大多是大冶市的干部子弟,也有受害的女生成为帮凶。 三张纸条 季洁,女,16岁,湖北大冶师范学校学生。 有一件事,季洁是准备到死也不说出来的。 今年6月25日,季洁的母亲偶然从她的课本中发现了三张纸条,分别写道:“莫叫你妈妈(知道),叫了对曹和你 都不好,这不是黄石,是大冶。我的话只能说到这,不能多说。”“这些话不要对任何人说,连你妈妈在内,OK。”“我希 望你聪明一点,不要上了某些人的当----面面。”三张纸条系三人所 为。 季洁的父母看了三张纸条,忐忑不安,又气又急,连夜赶到学校,问老师,老师不清楚;问女儿,女儿不说。当时, 季洁被父母带回家审问,她终于说出了在学校被同学殴打的真相。 “上学期期末考试前一天,我和同学在寝室休息,看见瞿大芳床上有一本笔记本,很好看,我就问这是谁的,瞿大芳 马上说:‘这是妈妈我的。’我又问,她重复了一遍并加重了口气。我恨别人侮辱我妈,我就厉声问,你怎么骂人?她冲上来 就大声吼:‘老子就这样说了,怎么了,不爽?不爽有本事就打我。’接着就给我一耳光......最后她把我的头发扯掉 了一大把,指甲都被打乌了,脸也打肿了,打青了,直到用凳子把我砸昏过去。” “今年五-四节目彩排那天晚上,由于参加彩排没顾得上吃饭,就在晚自习后与两位同学去吃饭,看见钱宝女、张横 、孙杉,还有两个外面的男的,张横、孙杉走来叫我过去,说钱宝女找我有事,我就过去,还没说几句,钱就动手打我,给我 几耳光,很多人都看到,张横、孙杉置之不理,钱宝女把我摁在地上拳打脚踢,猛踢我的下身和胸部,打得我不能动弹... ...第二天,钱宝女写张纸条过来,说我扯破了她的衣服,要我赔钱。我被她们三番五次地殴打、威胁、辱骂,已经非常恐 惧,害怕,父母又不在身边,因此我被迫给了她15元钱。” “6月18日上午,第三、四节课时我在琴楼里练琴,一个同学来找我说四楼有人叫我上去,我上去了。我一上去, 瞿大芳就把我推到了一间没有琴的琴房,发现里面有钱宝女、张横、孙杉、柳成荫等15个同班女同学在那里,我觉得非常怕 ,还没说到两句话,柳成荫就先动手打了我几耳光,我不服,‘哼’了一声,柳就逼我坐到窗子边,刚坐下来,钱宝女就抓着 一扇窗户突然朝我扇过来,把我砸得眼冒金星,半边脸麻木了半天,我只能哭出来,话都说不出了,她们还不罢休,张横把我 推倒在地,用脚踩我的脸。钱宝女、柳成荫又强迫我跪下,抓着我的头发说:‘你给老子记住,学校如果知道了,我大不了不 读了,无所谓。’我不服,钱宝女就拿起一条带钉的凳子砸我,钉子砸进了我的嘴。最后,她还强迫其他同学打我,每人一巴 掌,打轻了重新打,有的人打了我三四耳光才算数 。” 季洁说到这里,早已泣不成声,她握着手腕说,几次想死,割腕,留下了清晰痛彻肺腑的疤痕。她还拿出一把头发, 说这是那伙人从她头上扯下的。季洁的背上留下了一道道青痕,十几个伤疤。季洁的父亲用巴掌紧捂着脸一直在饮泣。 其实,季洁并没有说出事实的全部,她独守着最黑暗的秘密忍受了180多天的煎熬,直至今年6月28日深夜,她 再次被母亲从被子里拖出来。 麻醉药 季洁为什么屡遭同学毒打甚至想自杀而不敢告诉家长呢? 季洁的母亲说:“他(季父)是一个死脑筋,过了几天他才提起他接姑娘回家时,看见同学把她追下楼,要打她。他 问她们为什么要打她,钱宝女(身高近1.8米)威胁她,‘说出来就怕你爸爸受不了’。姑娘做了什么事会怕爸爸受不了呢 ?” 以下文字摘自季洁的举报材料---- “1998年12月23日下午,5点钟左右,同班同学张横、孙杉、金亮娜叫我和她们一起出去走走,走到大冶七 路车站,碰到了钱宝女的男朋友柏波、李青。这时张横、孙杉、金亮娜对我说:‘你先和他们在这里等一下,我们再去喊人, 马上就回来。’她们走了40多分钟,还没来,我说我要回去了。柏波、李青说:‘她们马上就会来,我们先去吃点饭,边吃 边等。’我只好与他们到了公园路的一个酒楼,在那里等张横她们回来。曹炜也来了,他们到一楼去拿了两听‘椰汁’饮料, 把开封的一瓶给了我,我就几口喝完了,五、六分钟后,我开始头晕得厉害,眼前模模糊糊,还有眼泪流出来,然后两眼一黑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有人扶着我,之后,我又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二天中午,我才醒过来,看见自己一丝不挂,床上胡乱一片,有很多血迹。我虽然头昏脑胀,但我很气愤,真的 要气死了。这时,我看见柏波端了粉上来,我恶心,就连碗一起丢了出去。我一下地,头就往地上栽,我高声叫‘我要回去’ 。柏波转身走了出去,过了一阵子,李青来了。他问我:‘你晓不晓得昨晚的事情?’然后得意地告诉我,是谁在饮料里放了 麻醉药,他们三个怎样把我那个了。李青威胁我说:‘这件事你告了也没用,告了你就别在大冶师范呆了,别让我在大冶街上 看见你!听见没,不准到处说!’” “我回到了学校。钱宝女问我:‘柏波、李青他们是不是给你下了药?’我说:‘没有’”。 “1999年6月中旬,有一天中午,我去琴楼拿书,听见有人在楼下叫我,我一看,见钱宝女、孙杉和两个我从未 见过的男孩站在楼下,钱叫我下去,她说就两分钟,我不肯下去,就上了三楼,躲了五、六分钟,看见他们已不在楼下了,我 就跑到了教室,教室里有十多个同学,钱宝女还是追进来了,小声对我说:‘你和我们去吃饭’。我故意大声说:‘我不去’ 。她说:‘你不给我面子,给他们个面子。’我又大声说,‘求你了,真的我不去’。她恶狠狠地说:‘看来你非要我把他们 叫赤珲亲自请你去。’那样子真像要吃人一样。她把我硬拉到他们面前,软硬兼施地逼我,我只有硬着头皮跟他们去了。饭后 ,其中一个男的(纪汉杰)非要让我和他谈朋友,我不肯,然后跑回了学校,上了琴楼。我后来听见钱宝女和孙杉说:‘纪汉 杰在刘剑的班上等我们’。我吓了一跳。” “晚自习后,钱宝女叫住我,让我出校去,我借故说我的鞋子坏了,要回寝室,她说:‘给你三分钟,不出来就在寝 室楼下叫,让全校都知道你与柏波他们去年的事’。我在寝室里磨磨蹭蹭,又怕她们真的在楼下叫,只好出去,跟着一大伙人 去了大冶宾馆,进了大房间,纪汉杰把其他的人都赶出去了,就剩下我,他要那个我,我苦苦地哀求他,他威胁我:‘钱宝女 说过,如果你不听话,就让我告诉她,她来收拾你。’”这一夜,季洁在男、女歹徒的各种威胁逼迫下,再 次被辱。 季洁是她所在寝室的寝室长,自从她遭遇了12月23日的那一夜之后,许多不堪入目的恶作剧突然在寝室里出现了 。 “钱宝女、瞿大芳、柳成荫她们强行脱光其他同学和我的衣服(做猥亵动作 )。” “柳成荫逼过张横在寝室下跪,拿开水烫张横的脸。” “钱宝女还说:‘老子打的人没有不向我下跪的。’真的,被打的人大部分都要向她下跪,求饶。” 季父气恨交加:“钱宝女、瞿大芳抓了又放了,我们怎么能吞下这口气。” 破大案 7月上旬,季洁的父母在朋友的开导下,决定找当地记者反映女儿在大冶师范学校读书期间被同学殴打的事实以及被 歹徒陷害的经过。据了解,一位记者就此事写了一份内参给了黄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余昌志,引起了余昌志的高度重视, 他当即批示黄石市公安局长李健中,迅速查处该案,保护受害人,严惩罪 犯。 大冶市公安局接到黄石市公安局转来的余 昌志有关大冶师范管理存在问题的情况反映的批示,以及黄石市公安局刑侦支队制作的举报人报案接待笔录后,公安局长杨自 力亲任指挥长,组织专案小组,立即制定侦破方案。 7月14日晚,大冶市公安机关秘密传唤了犯罪嫌疑人柏波、曹炜、纪汉杰、李青、刘剑,犯罪嫌疑人陈睿等数人也 于几天后先后投案自首。 警方调查证实,1998年12月23日晚,犯罪嫌疑人柏波、曹炜、李青等人将大冶师范学校的女学生A骗出吃饭 ,利用给A喝饮料之机,在饮料中投放三唑仑精神安眠药(9片),将A迷昏,然后犯罪嫌疑人柏波、曹炜、李青等人将A抬 到李青宿舍进行轮奸。 警方还查明: 1999年5月某日,犯罪嫌疑人陈睿、李青采取用三唑仑精神安眠药将女青年B(现年18岁)、C(现年21岁 )迷昏,带到李青宿舍实施强奸。 1999年6月某日,犯罪嫌疑人曹炜、纪汉杰、陈睿、柏波等人采取利用三唑仑将女青年D(现年16岁)、E( 现年17岁)迷昏,弄到大冶宾馆实施轮奸。 1999年6月某日,犯罪嫌疑人李青、柏波、刘剑等人采取将大冶师范学校女生F灌醉酒的手段,将F灌醉致昏迷 ,然后实施轮奸。 警方初步查明,犯罪嫌疑人柏波、曹炜、李青、纪汉杰、陈睿、刘剑等人自1998年10月至1999年6月间, 互相纠合在一起,采取使用三唑仑迷昏受害人的手段,强奸作案5起,奸污女学生、女青年6名。 日前,大冶市检察院已对上述6名犯罪嫌疑人下达了逮捕令,并正式提起公 诉。 据悉:这6名犯罪嫌疑人大部分是大冶市干部子弟。年龄均在19岁以上。 另据大冶、黄石数位知情者介绍,这一特大强奸案尽管告破,但仍有几个疑 问: 一、警方在最初的侦察中据说共发现了十数名犯罪嫌疑人,但其中部分被警 方释放。 二、据了解,除警方对外宣布的6名受害人,另外还有4名女性先是被害人,后又沦为犯罪团伙的帮凶,警方却不予 追究。 三、因这个犯罪团伙大部分是当地干部子弟,他们中有的亲属企图通过关系在年龄上做手脚,并对外声称,他们中大 多数年龄未满18岁(已见诸当地报端 )。 不过,当地警方就已公布的案情仍然承认,这是黄石大冶地区自1983年严打以来发生的首例特大强奸犯罪团伙案 ,其犯罪手段之残忍,情节之恶劣,令人发指。黄石市政法委、黄石、大冶两地公安局高度重视此案,均表示一定要坚决查清 该案,严肃处理。 读书和活着 案已破,但问题远没有结束,还在延续或刚刚开始。 在一个漆黑的雨夜,当记者轻轻敲开季洁家门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因为看见了主人稍纵即逝强装的笑脸。 这对工人夫妇站在极灰暗的灯光下,动作略显慌乱、神情紧张、痛苦。季洁坐在一张旧沙发里,目光恍惚。 谈话是从季洁的读书问题开始的。 季洁面临没地方读书的困境,她坚决不愿回大冶读书了。父母既为女儿的不幸伤透了心,又想不出好办法,成天儿心 慌慌的,气、恨、忧、急。 “一想起这个读书的问题,我心里就不是滋味,别人都说我蠢,把姑娘害了,但不出这口气, 我也受不了,至少不能再让这伙流氓继续害人了。”季洁的母亲说,他两口子现在全部心思都扑在女儿头上。“我们都是工人 ,不与外面来往,啥办法也没有,反正要让女儿晓得,我们还爱她,一切都为她活着。有一个好心的人提醒我们请个律师,以 提起民事赔偿,我去打听了一下,律师费就要3000元,我们出不起,决定不请律师,把钱省下来,为女儿治了病再说。” 季洁的父亲讲着讲着就把头埋下去了,用手抓着头发绞来绞去。他妻子说:“到底有多难,我们实在说不出。” 这位坚强的妈妈重新为女儿设计了未来,如果有合适的学校(中等师范)接收季洁,她愿意到这个学校做任何杂役, 或到当地打工,即使举债、卖血也要陪着女儿,守护她长大成人。 8月25日,记者来到大冶师范学校。 走进大门,教学楼前的“读书-立德-积学-为师”警示语牌非常醒目,教学楼旁边耸立着一幢民族风格的层楼,漂 亮之极,堪称大冶标志建筑,这便是琴 楼。 学校张绪根副校长、学生处殷霞珍教师接受了记者采访,开门见山,就受害女生反映的校园暴力以及她们被歹徒摧残 一案,他们明确地表示,班主任老师及校方均不知道有女生打女生的。张绪根说,“我们查了考勤记录、值班记录,没有发现 打架和女生在外留宿的情况。你问的事与学校应该没有直接关系。”他和殷还针对季洁反映的情况强调,“她是在去年12月 25日、星期五、学校放假、在家里被人叫出去出事的。这跟学校有什么关系呢?”殷霞珍说,孩子出这种事,责任大凡在家 长,她认为这么多学生,问题为什么偏偏出在这个孩子身上呢?说明家长没有管教好孩子。 他们还认为受害学生家长不应该把问题引向社会,闹得沸沸扬扬,“搞得招生很被动。” 据张绪根介绍,大冶师范这几年发展得不错,招生生源几乎覆盖了华东地区,还有河南、广东。全校有2400多名 在校生,除了走读生,住宿生有2000多人,但全校教职员工才150来人,其中负责学生寝室管理的只有3名教师。殷霞 珍说:“我们每天到寝室抽查,凡超过关门时间回寝室的,第一次警告,第二次报告学生处,第三次......基本上没有 女生在外留宿。” 再说受害人反映学生打学生的问题吧,张绪根说学校至今也不清楚,“因为放了假,无法查。” 对这事,黄石市一位教育界官员很有点看法:“狼把羊叼走了,牧羊人说没看见,这是不是一个问题?”本报记者 余刘文(因涉及未成年人保护,文中女生名均用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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