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都市报记者报道：在历经6个多小时行程之后，于25日凌晨1时抵达化州，开始了对这家粤西第一大拐婴案的“前线”采访。

　　化州，一个拥有人口百余万的粤西城市，下属20余个乡镇。官桥，便是其中的一个，而拐婴正是从这里开始的，在官桥镇派出所办案民警的回忆中，记者感受到了一幕幕“紧张而又心酸”(办案民警语)的解救场景。

　　第一幕

　　6月30日晚，解救工作正式开始，目标便是，被由珊瑚冲村卖到教村的6岁滇童宋家盛。在副所长施耀锋的带领下，解救人员一行摸黑敲响了宋家宅院的大门，宋某夫妇在一脸愕然中接待了民警，在听清楚来意之后，养母抱紧小家盛，连声说道：“小孩是我的，是我的。”惊恐之情溢于言表，在民警告知已抓获人贩之后，宋某夫妇仍然无法接受眼前突然发生的这一切，思想工作一直持续到晚11时许，小家盛才得以被带上离“家”的警车，在家盛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这名从云南被拐来2年之久的孩童，根本无法理解这些穿着警服的叔叔为什么要把自己从“父母”的手中“夺”走，一直号啕大哭，而养父则倚傍在门前，嘴里念叨着：“明天吧，明天再带走吧！”

　　第二幕

　　7月1日凌晨1时，据人贩杨亚扬的交待，官桥镇派出所民警从林生镇白沙村残疾人员宋家解救出才二岁的男婴吴海亮。

　　据办案民警介绍，海亮的养父早在十多年前在工地拉黄泥的时候，就被拖拉机轧断了双腿，他膝下原有四个儿女，只有一个男丁，但这根独苗却在1995年溺水而亡。祸不单行的他在1997年又遭打击。去年元宵节，吴某到珊瑚冲村听说有人养了小孩不要，而且是刚出生不久的男婴，于是，便花了4800元买回家中。当时的小海亮初涉人世不久，脐带还露在外面，便被千里拐卖到广东，已是奄奄一息，吴某将他送到医院，但医生断定活不了，爱“子”心切的吴某带着小海亮四处求医问药，找偏方，钱不够，就在镇上开了个小修理店以充药资。为了照顾小海亮，他为娃娃找了位“妈妈”，就这样，吴某夫妇将小海亮从死神手中拖出，而寄托着吴某夫妇俩下半辈子希望的海亮在吴家开始慢慢成长。

　　民警们介绍，解救吴海亮的工作稍许顺利，但吴某夫妇一家对小海亮深厚的感情却让一位位办案民警不禁落泪。几天以后，民警们出于爱心抱着这1岁多的娃娃再次来到吴家，一进门，吴某14岁的小女儿抱着娃娃便哭开了，她哽噎道：“弟弟走后，我在学校根本就无心读书，回到家，一看到弟弟的衣服、玩具就想哭。”而养母更是以四天的不吃不喝来咽下这突如其来的苦果。一民警告诉吴某：“你去找一碗饭喂一下小孩，抱着海亮喂，就算是最后的午餐吧！”此情此景，在场人员无不潸然泪下。

　　第三幕

　　继解救吴海亮后，办案人员根据人贩林某交待去年曾卖过一名11月份刚出世的男婴给红峰农场一对夫妇的线索，后又发现男婴被转卖至廉江东升农场。7月2日下午，救援人员赶到东升农场，但遇到男婴养母及农场群众围攻，26人将救援车辆团团围住，强行阻挠办事，尽管救援民警百般解释，却仍不奏效。当晚，在当地派出所协助之下，警车才得以脱身，但后窗却被当地群众砸得粉碎。

　　此后，官桥镇派出所民警根据案犯交待，将辖区内及石湾、林生、新安三镇、廉江市的被拐男婴逐个解救，至7月8日止，所知被拐卖16名男婴中，已成功救出15名(其中年龄最大6岁，最小不满三个月，一名在收养过程中于今年夭折)，另有一名被养母抱走藏匿，养父李某已被化州警方拘留审查。

　　15名滇童被解救出来了，震惊滇粤两省的第一大拐婴案基本告破。但此刻，化州市公安局办公室副主任余雨露和负责此案侦破工作的官桥镇派出所副所长施耀锋脸上却毫无凯旋“回朝”的欣喜之情。相反，他们的脸上的神情变得愈加严峻，愈加凝重。

　　记者在同这两位奋斗在公安战线上的“老”民警的交谈中了解到，在整个解救被拐男婴的过程中，他们行使着一位公安人员神圣的职责，却目睹着15个家庭生离死别的悲痛场景，据施副所长介绍，在买人拐婴的家庭中，有的是没有生育能力的年轻夫妇，有的是年近半百无子无女的丧偶农夫，还有的是70多岁自己患精神病的女儿养一个“下半辈子依靠”的老太。

　　情与法让办案的警员陷入了一场深深的矛盾之中。

　　余副主任说：“就人道主义而言，小孩都这么小，他们的养父母都对他们不错，人心都是肉长的，又有谁忍心去拆散这一个个虽不是骨肉亲生，但却不逊于骨肉相连的家庭。可是，从法律的角度来说，解救每一个被拐儿童，是警务人员不可推卸，也义不容辞的责任。”

　　云南警方一负责人在破案后也不无感慨地说：“说小孩的将来，生活在广东也许会比在云南这些小山村更为合适，但谁又希望小孩与自己的亲生父母天各一方呢？”

　　在采访中，记者已了解到，不少养父母希望，若是孩子亲生爹娘未能找到，就让孩子由他们来抚养，最大的被拐儿童宋家辉的养父母则与民警们签订了保证书：若找到亲生父母，则交还；若未找到，返还其收养孩子的权利。

　　目前，除夭折男婴外，14个娃娃被统一安排在化州市民政局所属福利院中。

　　面对着将来的漫漫寻亲路，民警们茫然一片，而这群未谙世事的小生命更不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将会是什么……王骥飞 王玉军(南方都市报）

【发表评论】【关闭窗口】